飛雁的天空

        如果不是因為「黑凡斯」（HAVENS）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見識到台灣當代非主流音樂的盛況（特別是搖滾樂）。雖然年輕時候，我也曾經是校園民歌迷，抱著一把舊吉他，胡亂彈唱了幾年。事隔多年，我對樂壇風潮早已陌生。然而這次因著「黑凡斯」的登上「貢寮國際海洋音樂祭」大舞台，我不僅又年輕了一次，更見識到當代年輕人不凡的才華與活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第九屆(2008年)的「國際海洋音樂祭」就在台北縣貢寮鄉福隆海水浴場舉行，從七月十一～十三號總共三天。海洋音樂季最受矚目的項目便是「獨立樂團」競賽，這次共有一百三十二團參加，進入最後十名決賽的團體可以在福隆海水浴場的大舞台較勁演出。「獨立樂團」和當年民歌最大不同的地方在於：獨立樂團是由一組樂人和歌手組成，他們有很強的音樂製作能力，從作詞作曲、演奏、錄音室錄製、甚至出版音樂CD等，獨立樂團不假他人之手，幾乎一手包辦完成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打從知道「黑凡斯」進入前十名決賽，我便趕忙變更行程，退掉原本訂好的港台往返機票，延長在台停留時間。去福隆海水浴場的方式煞費腦筋，聽說二○○七的海洋音樂祭三天內便湧進了十五萬人。乖乖，我們一行有十多人該如何是好？各種資料都強烈建議搭火車來回。眼看距離演出日子不到一個星期，我也只有上網購票，這應該是最便捷的方式了。還好，我還買到表演當天下午的自強號加班車。算算時間，下午四點鐘從台北出發，到福隆海水浴場五點鐘。幸好「黑凡斯」排在最後第二場演出，應該還趕得及，前面的樂團表演只有犧牲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七月十二日下午三點五十五分，十個中年人輕裝簡行地順利搭上火車。自強號座位舒服，冷氣清涼。我左顧右盼，除了幾個買站票的，車廂裡沒有網上描述的擁擠情況，或許是網路誇大其詞。還有一個鐘頭才到目的地，先閉目養神一番，到站再說吧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五點鐘，火車準時抵達福隆車站。才出車廂，一股混合著汗味和海風的熱氣迎面逼來，這才知道小小的福隆月台擠滿了人潮，我們被擠得動彈不得，好像腸子蠕動般，不知天南地北方向，寸步寸移地經過半個鐘頭才擠出車站。到了站外又是一番驚人畫面，窄小的站前路擠滿了人頭，喧嘩聲、叫賣聲、狗聲交織成一片沸沸騰騰的嘉年華氣氛。一轉頭，幾個替「黑凡斯」加油的年輕人就在身後，真是英雄所見略同，趕緊照張相留念吧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可是音樂祭大舞台究竟在何方？嗯，看準人流方向，細加研判，順著往海邊方向的人潮走就對了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進了福隆海水浴場大門，兩旁有許多不同的攤位，最醒目的是FM92.3亞太電台，我從來沒聽過這個電台節目。不過，聽說在音樂祭開始前，亞太電台就先訪問了進入十大決賽的樂團，我錯過了這些訪問介紹，覺得有點可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不愧是音樂祭，這裡還有打鼓擂台，不過好像沒有人上場挑戰，只有擂台主人自己敲的不亦樂乎！還有紀念品攤位，真是，有人潮的地方就有生意作。

走到攤位盡頭，聽到音樂，也看見舞台。一組人賣力的在台上演出，震耳欲聾的音樂在耳邊轟隆作響。舞台一旁有一個巨大的看板，三天的表演節目一覽無遺。趕緊查看黑凡斯的表演時間，沒錯20:00開始，我們還有時間四處逛逛。

        聽說去年海洋音樂祭的盛況空前，可是眼前這舞台景象和觀眾人數，怎麼看也看不出那十幾萬人的盛況，還是找個人問問，大舞台究竟在哪裡？年輕人一轉頭，手臂一揮：「要過一座橋，大舞台就在海邊。」啊！真相大白，原來這只是小舞台，是讓那些入選複賽但沒有進入前十大的樂團有機會發表音樂。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構想。

        回頭望那快擠爆的拱橋，像牛郎織女的鵲橋一樣橫跨一條河口上端，想要過到大舞台那一端，還得通過這座幾乎沒有立足之地的狹橋。我內心開始緊張，剛才問路的時候，似乎聽到年輕人說：過這座橋要花一個小時。這豈不糟糕，我們回程的車票買在九點半，那不是才過橋，就得準備回頭了。唉，既然來了，還是過橋去吧！真後悔剛才閒逛了這麼久！！

        襯著落日的福隆海水浴場煞是美麗，只是此時身在橋上，眼望那遙不可及的大舞台和漸遲的夕陽，心理只有乾著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好不容易過了拱橋，姊姊（穿藍袍者）打頭陣，帶著我們在海邊衝鋒陷陣。沙灘上滿坑滿谷的人群各自就地挖開一條長沙坑，一個個年輕人斜躺在沙坑裡，一邊聽著音樂，一邊喝著啤酒飲料。路過他們，偶爾帶起的沙塵撒落他們身上，他們似乎也不以為意。穿著清涼泳裝，隨著熱辣音樂左搖右擺的人隨處可見。現場氣氛一片炙熱。我們幾個歐基桑、歐巴桑左鑽右竄，竟然也找到不錯的觀賞位置。左前方一個巨大螢幕，清楚可看即時轉播的現場表演，正前方就是大舞台，台上的動作依稀可見，真是不錯。

        六點半過了，從車站走到我們這塊小小的安身之地，用了將近一百分鐘。夕陽正緩緩落下海平面，五光十色的舞台燈光此時展現著誘人的魅力，一場場精采的表演正等待著我們欣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跟著便是「沙羅曼蛇」上場。沙羅曼蛇主打電音音樂，他們利用幾種不同的合成器，組合出眩人視聽的音樂效果。電音有著奇異的魔幻力，團員以視覺系的舞台裝扮哼唱出招魂般的曲調，讓人聽不出是喜？是悲？那股勾魂的力量，讓人不由自主的跟著搖晃身體。二十分鐘的表演，就在無間斷的電音樂音下進行著。這條大蛇或許是從哈利波特世界偷溜出來，正試圖用「爬斯語」催眠著海灘上一個個搖搖欲墜的聽眾。

        接著一聲高亢銳利的尖叫聲將我從魔幻世界拉回現實，舞台上出現一位高挑女郎，曼妙的身材穿者一件桃紅色泳裝，腰上圍著黃色小澎裙，眼下畫著一列奇異的圖案，一開口便是中氣十足、高八度的「嘶喊」。這是「白目」樂團的主唱。報導說，她走的是「爆走族」風格，我不懂什麼叫爆走族，不過整場二十分鐘的表演，除了 一兩 首慢歌之外，大概就在不同程度的吶喊中度過。相較於沙羅曼蛇以絢麗的電音誘惑觀眾，白目的主唱則盡其肢體的伸展，在舞台上滾動、跳躍、大動作的大施魅力。她左腿破了個大洞的網襪不知道是不小心刮破的？還是故意弄的？讓我有股想衝上台的衝動，悄悄告訴她：喂，你的絲襪破洞啦！總之，這是一個非常勁爆、舞台魅力十足的女主唱。不過我想她可能得多準備些喉糖，年輕漂亮的嗓音在這些嘶吼下不知能維持多久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大概是前兩團太特殊了，像「KoOK」這樣的成熟的樂團似乎沒有獲得很多應得的喝采。再加上天色已晚，很多人開始起身往回走了，一條條人龍出現在沙灘上。我真想叫他們不要走，這些演出者不知道經過多少試煉和挫折，才有今天上大舞台的機會，展現成果，真希望觀眾們都能留下來，多給與這些樂團們鼓勵支持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終於，期待已久的「黑凡斯」上場了。「黑凡斯」一出手便與眾不同。不同於其他樂團，「黑凡斯」大膽使用Keyboard作為音樂旋律主軸。沒有電吉他的音樂非但不減搖滾魅力，反而更添增了幾許高雅氣質。在大螢幕的大特寫下，清楚地看見Keyboard手漂亮修長的手指飛快游刃在大小兩台琴鍵之間，變化多端的旋律從琴鍵、從指尖流瀉全場，有輕搖滾、有爵士，有吶喊、有柔情，有激昂、更有嬌嗔，每一首歌曲都有其獨特的旋律，絲絲扣人心弦。Base低沉有魅力的弦音，加深了這股誘人的魅力，鼓手熟練的節奏更帶動了律脈，深邃大眼、烏黑亮髮的主唱，一會兒搖晃身體，一會兒跳躍舞台，讓人不自覺得的跟著陶醉起來。第一次觀賞「黑凡斯」的舞台表演，竟是如此驚豔。音樂強烈的感染力，使得我們前後左右的觀眾也不時響起為「黑凡斯」喝采的掌聲。天空正巧放起了煙火，我在想：「黑凡斯」會不會是今晚的大贏家呢！

（＊補記：在網上發現有人將當天黑凡斯的表演錄下來，現就在和大家一起分享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帶著感動之餘，欣賞最後一團「Di Gi Hai」的表演。Di Gi Hai的搖滾音樂熱鬧之餘，也頗有內涵，是我喜歡的那種有震撼力但不亂咒罵的音樂。只是此時準備散場的人龍一條條遮住了我們的視線，完全干擾了我們欣賞音樂的心情。與我們同行的親友也為了趕火車，不得不儘快離開現場。一年一度的海洋音樂祭比賽就此告一段落。接下來，就等待結果公佈。等待中，上一屆的大獎得主「表兒」上場熱演了一場，又脫衣又脫褲，簡直把現場氣氛炒到最高潮。此時後台的樂團想必各個忐忑不安。

後記：

1、「黑凡斯（HAVENS）」是一群畢業於美國UCLA電機系的華裔學生於二○○五年在校園中成立。他們的音樂風格深受美國爵士樂和現代樂影響，風格清新典雅，活耀在南加校園和華裔社群中：http://www.streetvoice.com/Havens。

2、此次參加搖滾音樂盛會者多達二十八萬人，然而海濱現場井井有條，毫不紊亂，無論進出火車站或過窄橋，處處可見耐心排隊，充分表現出台灣人的修養。雖然如此，還是要建議主辦單位應在多處設置臨時木橋或渡船，以方便快速疏散人流，避免意外發生。對於有二十多萬人參與的活動，只有一座205公尺的拱橋進入主要活動場地實在太窄太小了。

3、散場後，沙灘上到處遺留飲料空瓶罐頭，建議主辦單大量設置大型回收桶，讓人隨手可棄置垃圾。同時也建議觀眾，不要隨地丟棄垃圾，你們的小動作可以節省龐大的人力和經費來收拾善後。